故乡深山里的秋

林钟毓

在北方待了近10年以后，我终于选择了逃离，在一场猝不及防的奔波后回到了故乡。在济南的时候，春夏秋冬轮回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，过了夏天，冬天转眼儿就到了，刚脱下舒适的短袖便穿上了厚厚的棉袄，让人时常有一种压抑感。在我的记忆里，北方只有冬夏两季，春夏就是走个过场， 这让蜗居在城市角落里的我，每天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、车水马龙的街市，仿佛失去了大自然的馈赠，眼睛里感受不到色彩的变化。时间久了，心，似乎都麻木了，令我分外想念南方的秋天。

我的故乡在大山环绕的小山村中，四季分明，景物俱佳。春天万物复苏，鸟语花香;夏天绿树成荫，碧波万里;秋天金风送爽，硕果累累;到了冬季，虽不能年年看见银装素裹的世界，但凛冽的寒风和萧瑟的森林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。故乡的四季就像一幅色彩明丽的图画，让人回味无穷。八月的尾巴溜走时，故乡的秋跟我撞了个满怀。早上起来的时候，一阵凉意袭来让我有些猝不及防，翻来找去，竟没有合适的衣物添加，虽让我短暂的想要回到北方，但终究还是想循着记忆探一探故乡的秋天。

不逢故乡之秋已近十年，在北方时每每回忆起故乡的秋天总是有一种莫名地感动。故乡的秋天，就像一壶珍藏多年的老酒，每当我轻轻掀开封皮的一脚，香味儿顺着鼻子溜进了心头，历久弥香，回味无穷。故乡的秋，色彩斑斓，五谷丰登，有一种独特的韵味。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里，炊烟袅袅……

时值初秋，夏天的繁华还未褪尽，秋已悄悄为故乡的大地染了颜色，秋意在某个下着淅沥沥小雨的早晨悄然到来。刘禹锡在《秋词》中写到“自古逢秋悲寂寥，我言秋日胜春朝。”的确，不似春日的朝气蓬勃，夏日的热情似火或是冬日的清艳冷绝，故乡的秋天是婀娜多姿的，就好像一个成熟的女人，端庄、秀丽，却又风情万种，多看一眼就让人久久不能自拔。

故乡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，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。但我对故乡秋天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了，也仅存于儿时的一些记忆碎片中。记得在某个天高气爽的周末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随手就能摘下红的黄的果实，就好比盛开在秋天艳丽的花朵，连秋风中都有淡淡的五谷气息，让人沉醉不已。不似北方一望无际的麦田，故乡的稻田分布在大山间的夹缝里，自上而下，站在半山腰往下看去，好不美丽。在竹林和树林间开垦的地里，玉米秸秆上的苞米越发紧凑而丰满地挺立出来，地边上的几株高粱娇羞含首，迎风向行人致意，地里的黄豆、红豆、红薯、花生也都相继成熟。母亲虽说不上是种地的高手，却总能把田头地间收拾得紧紧有条，错落有致，巴掌大的地方总是品类丰富。

中秋前后，是农忙的季节，每逢周末和放假，山里的孩子都需要帮家里秋收。田间地头庄稼长得喜人，干活儿的农人也分外卖力，空气中都弥漫着收获的喜悦。父亲和母亲都是手脚勤快的人，秋收时早早就来到了田间，父亲喜欢扯着嗓子四处跟人打招呼，偶尔也开几句玩笑话。童年的故乡是贫瘠的，祖母一共生了四个儿子，又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，儿子长大以后分了家产，每家的田少得可怜，但父亲母亲从未抱怨过生活的不公。他们弯下腰，拿起镰刀割起一株株水稻，再平整地放好，最后父亲甩开膀子，在打谷桶里使劲将稻子甩下来。“呦呵，呦呵，崩、崩、呦呵......”父亲出力的声音，水稻和打谷桶碰撞的声音，通过两边的山坡放大，惊起林间休憩的鸟儿一阵扑腾，汇成了一曲明快的秋日交响曲。

故乡的秋天，明月当头。儿时不懂离别的苦楚，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宽广，但沉浮多年以后，才懂了那一句“他乡纵有当头月，不敌故乡一盏灯。”每当夜幕降临，微风习习，处处都沉浸在淡淡的泥土清香中。祖母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，偶尔她会讲一些鬼神的故事，或是道听途说，或是代代相传。有时候会下雨，家里的房子会漏水，带来许多不便。父亲母亲把家里能接水的锅碗瓢盆都用上，叮叮当当，叮叮当当，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个动人的传说。

郁达夫曾在《故都的秋》中写道：“秋天，这北国的秋天，若留得住的话，我愿意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，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。”也许，只有久别故乡的游子才能真正领悟到其中的真味。时隔多年，再次和故乡的秋天相逢，只是，我再也找不回儿时的记忆，还有那发生在秋天的故事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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